嬷嬷领着我刚从月香楼赎出来的小姑娘来磕头谢恩。
正要让侍女请她进来,眼前却飘过几行字迹。
‘公主可千万不要让她进来,她会夺走你夫君的所有宠爱。’
‘驸马会为了她休弃你,害得你沦落风尘,直到你死了才后悔,开始追妻火葬场。’
‘还有你的亲弟太子殿下,也会因为她厌弃你,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褫夺你的封号!’
我正往兵书上批注的手僵住了。
1、
楚韵儿今年十四岁,身量单薄面黄肌瘦,看上去与八岁的孩童没什么不同。
眼前飘着的字幕说她是追妻火葬场里的恶毒女配,是为了逼我离开而生的。
而此刻正在为我揉捏肩颈絮絮叨叨的驸马程少之,正是这部小说的男主。
乱哄哄的字幕吵得我头疼,依稀从里面认出几个字。
‘女配真不愧是月香楼出身的女子,竟能将前期一心一意对待女主的男主勾得三魂七魄都飞了,甚至不惜抗旨也要休弃女主,女主伤心欲绝,没过多长时间就因病去世了。’
我因为程少之要离开我而伤心欲绝?
我根本不在乎我的驸马是谁,没了程少之还会有无数男子任我挑选,不过是因为与程少之有几分年少时的交情,才选了他做驸马。更何况我乃当朝长公主,借程少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‘休弃’我。
‘但是没过多久程少之就意识到了他真正爱慕的人其实是长公主,只不过是长公主长时间的威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。’
‘但是那个时候长公主已经离世了,程少之将怒火全部撒在女配的身上,甚至还将女配又重新送回了最脏的青楼做妓子,也算是大快人心了。’
‘最主要的是当时女配已经爱上了男主,她是为了让男主消气心甘情愿去的。’
‘青楼’,‘妓子’,‘心甘情愿’,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,我本身看热闹的心情已经散去。
我推开程少之的手,转身看向楚韵儿。
“楚韵儿,离开那个地方不好吗?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?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全部忘了你的承诺吗?”
2、
众人登时被我的怒火吓住了,全部跪在地上。
‘长公主这是怎么了,怎么突然开始是发火了?’
‘长公主的表情怎么这么像恨铁不成钢啊,不应该是戒备警觉吗?’
‘刚才长公主说的楚韵儿答应她的承诺是什么?’
是她说要离开那里,做一个有抱负的女人,成为我的左膀右臂。
我见到楚韵儿的时候,她正从月香楼往外跑,但她浑身瘦弱得像麻秆一样,怎么能从五大三粗的护卫手里跑出来。
被那些护卫抓住的前一刻,她伸手抓住了我的裙摆,三言两语讲完了她被骗到这里的所有经历,并求我带她离开。
我从来没有看到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睛,于是我从月香楼的老板手里赎出了她,将卖身契。归还给她。
“求长公主带我离开,我愿意为长公主效犬马之劳!”
我被她的话逗笑了,可是望着她坚定纯粹的目光,我竟然真的相信她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,在日后帮我一个大忙。
可现在却告诉我她会自甘堕落回到那种地方。
楚韵儿被我的话吓了一跳,连忙跪在地上磕头。
“殿下!我没有!我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!我的命是殿下给的,我这个人也是殿下的!我......我愿意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......”
“若是殿下不喜欢我,随便让我做点什么,就是别赶我走。”
楚韵儿得罪了月香楼地老板,就是得罪了月香楼背后的那个人,她若是离开公主府,是活不下去的。
我深深叹了口气。
“别跪着了,进来吧。”
楚韵儿咬着嘴唇,瞧了瞧地面,又局促地望向站在她身侧的嬷嬷。
我顺着她的目光,明白了她是害怕弄脏铺在地上雪白的毯子,不由有些心疼她的谨小慎微。
“进来吧,没事的。”
3、
‘你们看,女配开始装可怜,搏男主的同情了。’
‘可不是嘛,从青楼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东西。’
‘前面的,你们不觉得剧情有问题吗?女配好不容易逃出来,还有长公主帮扶,不想着抱长公主的大腿,为什么要勾引一个没什么实权的驸马呢?’
楚韵儿这才小心翼翼地踩上雪白柔软的毯子:“好软啊!这得多少钱啊......”
“你站住!”程少之出声呵斥住楚韵儿,“这也是你能进来的地方?”
我动作一顿,扭头望向程少之,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忤逆我的意思,难道真的像字幕上说的那样,这一切剧情走向都是固定好的?
“程少之,你在说什么?”
“谢闵,铺在地上的毛毯可是我亲自为你寻来的,你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低贱的女子进来?”
楚韵儿的脚步果然顿住了,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我将兵书狠狠地拍在桌子上。
‘快看,果然女配一出现,男女主就要产生矛盾了。’
‘现在是因为男主看不是女配,但是很快一切就要发生变化了。’
我捏了捏眉头:“既然是买来的东西,那就是供人使用的,哪里有活人要为死物让步的道理。更何况我早就说过了,楚韵儿是我带回来清清白白的好女子,是谁给你的胆量这么说话,怎么,你是要存心跟我对着干吗?”
程少之被我的态度惊到,转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,但我这会没空搭理他。
“楚韵儿,你到我身边来。”
“话我说的很清楚,今后若是再有人背着我嚼舌根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“是!”
楚韵儿垂着头站在我面前,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子,放在我面前:“殿下,这是这些年我自己偷偷存起来的银子,我知道不够您赎我出来的那些,但是以后我会慢慢还给您的!”
我颠了颠钱袋,不足十两,但是对于这么大的小姑娘来说已经算得上天价了。
说着她偷偷打量我,我察觉到她的目光,像小兔子一样,不由再心里轻笑,果然还是个小姑娘。
我放轻声音,温和询问她:“你既然说要帮我,那你有什么想学的方向,是想做女官?还是想参军......”
楚韵儿摇了摇头打断我的话:“公主殿下,我可以和您学经商吗?我有信心不出三年一定有所建树!”
我愣住了。
程少之原本劈里啪啦表示自己不满的声音也停了下来,随即不屑道:“你?要学经商?开玩笑呢吧?”
‘果然,女配又开始了。男主最擅长的不就是经商吗?女配肯定是想借机接近男主才故意这么和长公主提要求的。’
‘倒也别恶意这么大,刚才确实是长公主让她自己想的,人家选自己感兴趣擅长的也没什么错。’
‘她就是蹬鼻子上脸,我要是她的话肯定长公主安排什么我就学什么。’
‘高考让你学数学你怎么不好好学?’
楚韵儿是个有主见有野心的孩子,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。
我缓缓靠在椅背上,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,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干净。我嘴角勾起笑容,很好,我喜欢这样的人,更加相信她做下的承诺。
“好,我同意了。”
嬷嬷试探道:“公主,奴婢去请帐房的先生来教楚姑娘。”
我摆了摆手:“不必了,我先看看她的能力。”
说着我便起身将桌子让出来:“程少之,你过来,出题考考她。”
4、
不知道是因为剧情走向,还是因为程少之被楚韵儿的雄心壮志所震惊,竟然没有任何反驳,径直走到了桌前。
几轮回合下来,饶是我在这方面并不精通,但我也知道楚韵儿的功底不差,同样发现这一点的人还有程少之。
虽然他还是一副瞧不上楚韵儿的模样,但我看得出来,他已经没有最开始那副用鼻孔看人的架势了。
确定了楚韵儿在这方面的天赋和实力后,我很高兴,但是与此同时又有些怀疑她的身世,按理说这个背景下的小姑娘不会有这么老练的能力。
“殿下,我知道您不放心,我的父亲曾经是江南一带的行商,在我十岁那年得罪了官府的人,不明不白死了,我娘也被那些人带走......而我一路被卖到了这里,这才有幸见到长公主......我发誓,所言句句属实,如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!”
楚韵儿是聪明人,知道我的顾虑,将自己的身世都交代的一清二楚,我又明里暗里派去三组人探查,果然如她所说。
放心下来之后我便让嬷嬷为她找了合适的位子历练,只是时间不等人,这样历练下来太耗费时间。
但所幸的是程少之经常会去偷偷指点楚韵儿。
楚韵儿是聪明人,经过程少之的指点,进步很大。
嬷嬷和字幕都在提醒我注意他们两个人的动向,但是只有我知道,他们两个人会有怎么样的进展我并不担心,因为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赶在......之前楚韵儿能够独挑大梁。
“殿下,这是这个月以来的所有店铺的流水铺子,我已经全部整理出来,但是有几处数字似乎是有问题,我不确定......”
楚韵儿的话语刚刚有所停顿,程少之就吊儿郎当地开口:“那还用说,当然是因为有人从中贪利!倒是奇了怪了,平时就没有这样的情况,怎么韵儿姑娘一开始操办,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?”
我翻了翻手中的账本:“韵儿,那你怎么看”
楚韵儿瞪了程少之一眼,但是察觉到我在旁边,又收敛神色道:“可是我不这么觉得,我觉得这个数字太大,如果是寻常管事想贪点银子的话,不该动作这么明目张胆。”
程少之笑道:“果然是没见过市面的女人,如此小家子气。”
楚韵儿道:“我觉得是有人故意......”
我撑着脑袋看他们两个人吵,竟觉得有些好笑,清了清嗓子打断楚韵儿:“那既然是这样。韵儿,你有把握找出其中的问题吗?”
楚韵儿道:“有,三日之内。”
楚韵儿退出去的时候,目光似有似无地投向程少之,而程少之则是一脸得意。
“差不多得了,等她真的找到证据拿到我面前,你以为你会好过吗?”
“她找不到证据的。”
程少之起身有一搭没一搭地为我研墨,只是心思早就飞了出去,墨水溅到我的书上,我心中烦躁:“好了,心思没在这就出去吧。”
‘男主和女配的感情线发展得好迅速。’
‘这次可不就是男主故意找女配麻烦吗?如果不是因为动心的话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做这种事?’
‘长公主是不是生气了?’
‘其实你们别说,男主和女配针锋相对还有点好磕呢。’
‘不知道在磕什么,分明是男主不老实,对长公主不忠,还找小姑娘的麻烦。’
‘对呀,前面说女配受了长公主恩情还自己挑选事业是自私,那这会吃住都靠着长公主的男主不忠怎么就没人骂了?’
字幕争吵得我头晕脑胀。
程少之做事滴水不漏,若是韵儿能从他的手中找到破绽,那就证明她快要出师了。
5、
三日后,两本账薄放在我的的桌面上,其中详细推演了程少之的所有动作。
我将证据原封不动地送到程少之房中。
程少之房中伺候的仆从告诉我他先是恼羞成怒,砸了好几件器具,更是要立刻去账房找韵儿的麻烦,说她一定是收买了他的人才得到这个东西。
后来被人劝下来之后,坐在桌前喃喃自语良久,竟然将那两本账薄藏在枕头下面,又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,说自己要好好复盘。
“依奴婢看,驸马爷说复盘是假,只怕是已经对韵儿姑娘起了别的想法,公主......”
‘嬷嬷果然是过来人,一眼就看了出来,长公主怎么还不有所动作?’
‘真希望长公主能赶紧把女配赶走,时间长了我都有点舍不得长公主死了。’
我没有说话,正如程少之所说,这两本账薄的确是韵儿收买了他身边的人得到的,但是我好奇的是韵儿是怎么做到的。
同时,字幕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情争吵太久,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人下一个话题。
‘很快女主人生的转折点就要出现了。’
‘对啊,如果说驸马没办法动摇长公主的实际权势的话,这次要牵扯进来的可是太子殿下!’
‘是啊,太子和长公主的姐弟情那么深,可还是......’
‘真的不忍心继续看了。’
太子?
是了,最开始他们就说到了太子会褫夺我的封号。
只是......就凭那个草包?